包装情绪
有一些意义必须构建在复杂的心境之上。不曾体会过的人只会在人们谈论它时听到一些奇怪词汇拼凑而成的片段。
我向来很讨厌在尝试表达细微感情时收到无所谓的评价。甚而近两年来我厌恶这类表达本身,因为我知道我只能表达出建材与图纸,却无法说清真正的大楼。我的理性告诉我,听众显然不具备在我所谈论的素材之上构筑意义的能力;然而我却在内心深处谋求某种认同。这种冲突是一种二次伤害,而且比起第一次的伤害而言,更加尖锐且痛苦。
曾经的某段时间我过度地沉迷于是非对错。有时是和人争论,有时是在自己内心表演。我定要将每一字句、动作和神情条分缕析,最后下一份结论,为每人评议功过。有时也能从这样的状态中抽离出来,隐隐能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种自我保护。我爱使用精致的虚拟演剧来消解遗憾,久而久之便习惯了非真实的自我。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抱持这样的认知,但仍继续着演出。毕竟看清一部分动机并不意味着就要摧毁这部分动机。那时的我相信这一切有利于我自己情绪稳定,因此也就放任自流了。
问题也就在这放任自流上。病症一般的脑内演出可以缓解我的遗憾,但遗憾真正的出处才是问题所在。许多高尚的道理、细致的分析、复杂的推理都被我用作构筑批驳的素材。它们被精心设计,已一种不容怀疑的形态示人。但我清楚它们是如何产生的。我明白我在演出中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信的,并且也是符合世俗的道德的。那些台词完全称不上是诡辩,但却和诡辩别无二致。那都是我选择性地构造的推理。我真正享受的不是真理,而是这种批判本身。这也算是沉迷是非对错的罪过。
对过往创伤经历的谈论与思考,往往形成二次的伤害。这些二次伤害才是让回忆发烂发臭的原因。他人的错误无需由自我承担,这样简单的一个道理,放在二次伤害的情境下,却也耐人寻味。我消耗了很久很久的时光,才真的明白了这样的一个简单的道理。我曾爱在脑海中开批斗大会;我也曾因为谈论创伤经历不被理解而急得发狂。面对现实时我常常失语,失语的症状是话多,话多的后果是失语。
所以我都文章不耐看,因为我往往不会让情绪肆意奔涌,而是让道理肆意奔涌。理性、逻辑和道理是包装情绪的好伙伴,它们陪我度过了很多年别扭的时光。